易服日前一天的放學後，我和葉山交換了校服試穿，看葉山穿著小短裙的樣子，我笑到抱著肚子倒在更衣室的門口，直不起身來。葉山倒是大方，在一開始的不自然過後，也大笑起來。

“是～”實渕將我扶了起來，“還是太大了點。高度不在說，體形始終是不同的呢。”

我將衣袖和褲腳卷好，也把及肩卷發束好，“收好多餘的地方就好了嘛。”

“唔，”實渕托著下巴，上上下下地打量我，“你是用了前年穿大碼衣的風格哦，做得不錯呢。”

──玲央姐。

“你也挺有時裝觸角。”我失笑著將眼鏡戴上。

“矣？但是赤司的要怎麽辦？”葉山穿著我的校服，跳上了更衣室門外的櫃子坐著，兩腳打開，前後擺個不停，雙手按在櫃上，“高橋的給了我耶。”

“他不會死的，別管他。”我翻了個白眼，“葉山，你也沒有女同學要給你校服嗎？”

“有兩個，但我又不喜歡她們，還是借高橋的就好啊。”葉山跳了下來。

“原來這就是年級中間人的智商。”他也沒笨透嘛，意外地細心。

實渕卻是拍了一下我的肩，“這是去年血的教訓哦。”

“……原來如此，這就是年級中間人的智商。”原來是有過經歷。我沈默地擡頭望天了三秒，看向穿著裙子跑去隨手將欄桿當成單桿在玩的葉山小太郎，再扭頭問實渕：“那你的校服？”我不想見到葉山的小內褲啊操。

“我哦，”實渕伸手撫了一下他順直亮麗的黑發，“我也有自己的一套哦，這樣會更合身，不會變得可笑呢。雖然說整個高中也就只用得上三次，但也可以留下來作為美好回憶的記念哦。從這個角度想，也是不錯的嘛。”

“……其實日本的校服都不便宜吧餵。”只有我一個人關心這個問題嗎。

第二天早上去籃球隊參加完早訓後，證明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樣想的。

“麻煩你了，咲。”赤司接過我遞上的袋子，說明了是不希望因此而多買一套校服，認為是沒必要的浪費。

在所有人都走後，和我留下處理一點隊務的赤司最終還是開口，問我借了校服。幸好我有數套校服換洗，一套借了葉山，先前想借他的那套被我塞在了儲物櫃中，要不現在也沒校服可借。

我忍著笑說：“請用。”要我說，他是拉不下臉要家人去買女生校服吧。

──請讓我自由地想象。

“……”赤司沈默著轉身走向更衣室。

我亦步亦趨。赤司停下，轉頭望了我一眼，我朝他微笑，他又扭頭繼續走，卻轉了一個方向，直接走進部室的內室，嘭的一聲關上門。我靠在旁邊的墻上，抱著赤司送我的阿熊和書包在等。這間房是剛好沒窗的一間，不怕赤司跑掉。上課會遲到都沒關系，反正我一定要看到。

我管他是不是最漂亮男生第一名，只要赤司征十郎穿上女生校服並讓我瞧見了，他就是敗北。

啪答一聲，門打開了，赤司面無表情地走出，卻還是沒換衣服，依舊拿著我給他的袋子。他忽然問我借手機，我拿了給他，他卻將一個對講機遞給我，然後輕拉著我的手腕走進內室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出去，啪答一聲將門反鎖。

矣。

我抽了一下嘴角。

矣矣。

“我已經開好空調，如果有發生緊急的事情，可以用對講機聯絡我，請不用緊張。”赤司清朗又帶著魔王質感的聲音，在門外不緊不慢地響起，“我會幫你請病假的，你也同樣不必擔心，以你平日在課室中的表現，老師和同學會相信你真的是病了，不會有人嘲笑你今天不上學。這樣，再見。”

“……”我操。我靜默了三秒後，馬上舉起手用力地拍門，“赤司征十郎！你他媽的關我小黑屋？一般人會這樣對待同學的嗎？腦子有病啊你，你怎麽可以這樣啊餵！你是白癡還是變態！我操！”有沒有搞錯！“開門啊死變態！”

“不，”他的聲音無比淡定，“裏面有燈，我檢查過電源是沒問題的，不是黑屋。以占地面積而言，這裏也不小。”

──你剛才關上門在裏面，就是在做這種事嗎。

我想了想，咬了一下牙，道：“阿征，我知錯了，你就原諒我吧。”

“咲，就算你去到說謊的地步，對我也是沒用的，我也覺得你有必要好好反省。我放了便當在裏面，是你喜歡的刺身，中午也請不必擔心。”

──不要在這種事上準備周全啊餵。

“這樣，再見。”

然後任我再拍門都沒人理我了。我抓起對講機，大聲道：“赤司征十郎，你……”

“不要想著用對講機的聲量來引起他人的註意，”他道，“我那部是有裝上耳機的。咲，不要試圖違逆我。”

我操操操操。

“……你果然是變態吧餵，一般人會有這種東西的嗎。”我抽著嘴角坐在房內的沙發上，側身一倒，將熊熊拉過來抱住。

“……”他不作回答，任我再挑釁都不作回答。

──操你媽這到底是甚麽奇怪的發展。

我吃著刺身、抱著阿熊自習了一天，在下午部活開始時赤司便將我放了出來，並且一身整齊的運動服，將我借他的校服疊好，還給我，說了謝謝。我一手接下衣服，然後扭頭快速地走去洗手間，沒回頭看赤司的表情。

社團活動時，我聽著眾人談論赤司讓人驚艷的女裝，面無表情地將他們的訓練量往上提，務求達到讓他們閉嘴又不過火的“剛剛好”程度。

──我是經驗豐富的帝光前隊長。

星期二的一早，學校報告板貼出了換裝大賽的結果，赤司征十郎以超過全校九成半的高票數，高據最美麗男生榜首。我麻木地將眼睛移向最帥氣女生榜，發現榜首是得票五成半的實渕玲央。

我突然覺得洛山是一間非常扭曲的學校。

你們都不檢查學生的生物性別的嗎。

我向同學們問當天的情況，他們說得眉飛色舞，也拍下了很多有趣的照片，但偏偏沒一個人有赤司的女裝照片。我遍尋不獲，憔悴地趴在了班房的位子上。只有我一個人看不到。難道，赤司征十郎真的是主角以外不敗的存在嗎？不，我不相信。用征十郎這種古怪的名字，他從一出生開始就敗了吧餵，征服十個郎甚麽的，有種用百郎啊笨蛋，又不是BL男公關。他莫非是嫉妒我有一個很普通的名字？

我捂住臉。我想我是被關壞掉了，但我一點都不想在這種白癡的事上都輸給赤司啊餵……可我真的被他完爆了……正常人會關同學進小黑屋的嗎。卻也無可否認，這是對付我最可行和有效的方法，操。

“高橋同學，”鄰桌的淺川南美擔憂地望著我，“你不要緊吧？還在病嗎？需不需要再請一天病假？赤司同學說你病得很嚴重的樣子，果然是呢。”

──去死。

“可以請你扶我到圖書館休息嗎？”還是自習算了吧，我現在完全沒心情上課。

“可以啊。矣？但是為什麽是圖書館？不應該是醫療室嗎？”

我面無表情地瞎說：“因為圖書館的環境比較舒適，有助身心健康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淺川南美恍惚真的明白了一樣，溫柔地微笑起來，兩眼笑成兩道月芽兒，“高橋同學這樣溫柔斯文的人，果然是和圖書館比較合得來呢。高橋同學這麽優秀，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幸福的人的。”

──夠了。

我像是聽到自己的血量在掉。

──我想回帝光，真的。

部活時間，我迅速處理好自己的份內事後，便坐在了二軍的地方做著紀錄，將背影留給了一軍，沒再在一軍中聊天。不像是體育館有很多個，籃球隊的健身室倒是只有一個，與另一些體育社團共用，三軍也會一起用，但它的占地依然極大，三軍的人也自覺地分成了三個範圍，彼此之間很少會有交流。赤司在我完成好一軍的工作時，並不介意我去下兩軍。能提升隊伍的整體實力和提拔新人是好事，當然，前提是必需先做好一軍正選的事。

“高橋，”二軍的三年生西口蒼太，疑惑地望著我，“你今天怎麽很沒精神的樣子？真的病得很重嗎？要不要先請假？”

──去死。

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，托著頭，“你知道我以前是帝光的隊長吧？”

“知道啊，你和赤司很熟嘛。”

──去死。

“但是，”我將頭轉向窗外，放遠目光，“就是這樣被稱許為最冷靜的第一隊長的我，第一次有被人虐到想哭的感覺。”小黑屋。憋氣憋到胸口痛，我面無表情地捶了一下胸口。

“……哈？”

“阿征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西口蒼太沒有任何反應地將頭轉回去，繼續做訓練。

都麻木了嗎。

整個洛山都已經麻木了嗎。

果然，想哭，這種不可逆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啊操。

“咲。”

“是，殿下。”我依舊面無表情，抱著阿熊和筆記本望向走來的赤司。

“放學後開會，教練和監督來了。”

“是，殿下。”服從吧，風蕭蕭兮女仆PLAY。

“過來一下。”

“是，殿下。”

走到避開其他人目光的轉角處，赤司將手上的毛巾掛在頸上，然後伸手進褲袋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，遞給我，“你應該還未買新的。”

“……”很感動，但我現在超級不想跟他說話。我撇開了臉。幼稚也是真實的情緒，不應該過分壓抑的。我操。

他將手伸到我的視線前，一翻手腕，將美工刀的背面亮給我看，我睜大了眼睛。超──可愛。

竟、竟然是有熊熊浮雕的美工刀。

我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美工刀上會有阿熊，但是看上去一點都不違和，而且設計很可愛，不是硬湊上去貼個白癡貼紙的那種，這還是天籃色和白色配搭的刀身外殼。

超喜歡。

我望向他，他望著我。赤司留意到我還沒有買刀子。說了我不是穿到《銀魂》了，我也是有被嚇到，想起當時刀子割過人肉的手感，我就渾身不自在，這才至今都沒去再買新的美工刀，不想提這件事。直面自己的弱點也很難受，那時，我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。嘛，我已經沒事，只是心情不好，但赤司察覺到了，而且這種白癡的美工刀也是要有心才會找到的吧，我就從來沒買到過。

“謝謝。”我雙手接過美工刀，收進裙袋，“但我是不會向你道歉的。女裝的事只是個玩笑，這方面是我不對，但你關我也太過分了。”我額角的青筋隱隱地在跳動，“所以是扯平。”

“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錯，但如果你是希望我道歉的，可以。”

“不要。”你妹。

赤司望了我幾眼，然後伸手將他自己的衣服下擺遞給我。哈？這是甚麽發展……我沒反應，他就一直遞。

最後，我還是伸出兩只手指拉住他的衣尾。

“走吧。”他轉身向外走去。

“我泡了茶，阿征，要嘗嗎？”

“好的，謝謝你。咲，如果你的事已經做完，可以先坐下休息。”

“你？”

“我還有一點訓練。”

“辛苦你了。請加油。”

“是的，謝謝你，今天也辛苦你了。有你們在我才可以更輕松的。”

──我們到底在做甚麽？

──又是甚麽樣的和好啊操。

──矣，為甚麽我會想吐槽自己了？

根武谷永吉一臉絕望，“高橋，轉個頭你就完了？連你都被打敗了啊？”

“嘛，”實渕玲央笑道，“小征和小咲的感情好嘛，調教一下而已，你別多事啦。”

我全當聽不到。

不認同就是不認同，但是喜歡就是喜歡。

“嘛，”放學時，實渕幫我拿著畫畫的工具箱去美術室，一邊道，“別說是禦年寄，就算是禦臺所，也是為了將軍而存在的嘛。被打爆了也不用太傷心呢。”

我失笑，“整個大奧的存在就是為了將軍，可惜將軍也終有一天會下臺。”

他挑起了眉，勾起嘴角，有著鬼畜的感覺，“有了赤司的洛山，是不會輸的。”實渕玲央的外號，是夜叉。

“我有一位隊友說過，沒有最強的，因為比賽就是有輸有贏。但是認識這一點不是代表我沒信心，”在美術室門外站定，我笑著接過東西，“因為無論是禦年寄、禦臺所抑或是女中，雖然內裏波譎雲詭，大家的心思各有不同，卻都是和將軍一樣，為了共同的目標努力，要好好傳承幕府，任何私心都是建立在這個前提下。這一點，不動搖。”

和他們沒辦法有從前隊友那種感情和牽絆，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朋友，我更不再是必須站在神臺之上的“高橋咲良”，赤司的帶隊方式，亦和一般的團隊精神不同，但對勝利的渴望、有著共同目標，是一盤散沙似的洛山籃球隊現在最大的團結力量。

我也不是為了輸才來洛山的。

原則之外，也是努力想贏

上吧。

七月暑假開始時，夏季關西大賽也同時開幕──

“不，實渕先上，阿征不要上。”我拿著對方的出場名單，笑了笑，“小看洛山會輸很慘的，我們需要告訴他們這件事。這是關西大賽的第一場，打得好的話，以後會更輕松。”隊長赤司征十郎不上就完爆對手，這才是最徹底的蔑視。去到全國大賽時，由於對賽學校會少很多，實力也更高，所以應該由現在開始就出力震懾，到時候才會累積有足夠的效果。

“小看？”實渕玲央看著名單和我臨時更改過的比賽備忘，“是重視吧？”

“不，他們主觀意願想要如何解讀，這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們要讓所有人如何解讀這一場比賽。像我們先前開會時說的一樣，以洛山的地位來說，先示弱後下手是完全沒可能的，那就幹脆將名聲推到最高點，推到對手未打先怯。運動員本來就不可能在比賽中發揮出一百個百分比的實力，我們就讓他們被怯懦再拖下一層。”

“所以，當對方明顯是想直接對上我們的王牌，小征，”實渕玲央笑了起來，將備忘折起，收下，“而小咲的意思卻是要我們這些小征以外的人狠狠地打殘他們，告訴所有人，妄想直面小征，那不是勇氣，而是小看了小征。”

“阿征是『奇跡的世代』，他打贏任何人都只會有『啊，是他嘛』的感想，並不能夠做出最大的震懾效果。”我的目光掃過這場比賽的所有正選球員，“只有在大家都很恐怖的情況下，再加上阿征，這才是真正的地獄降臨。大賽的意思是，每一場比賽都有關聯，由第一場起就應該布下最後一場的局，這才會得到最終的勝利。”

“隨便，”根武谷永谷打了個飽嗝，“打狠就是了吧。”

“我說你，比賽前又吃多少了啊？”實渕玲央皺著眉頭，“好臟啊你，都說多少次了。”

“啊～但是，”葉山小太郎顯得很不開心，“對付這種程度的廢物，我不想出全力耶。”

“同感。”矢口翔舉舉手，細長的眼睛懶懶地瞇著。

“我倒是沒關系，”二年級板凳正選中林陽由笑道，“打爆就好了嘛。”

“要說打爆就好、方法不拘，那赤司要不上，我也可以吧？餵，高橋，”三年級板凳正選高倉樹，不滿地道，“為什麽是中林這個死小子當首發啊？”

在他們吵起來的時候，我也沒強行分開他們，只是安靜地笑了笑。一直坐在一旁、肩上披著外套的赤司，和我對視一眼，然後用不高的音量止住了眾人的爭論。

“已經足夠了，安靜。”

所有人就馬上靜了下來。我也做過運動員，知道上了場就會有自己的意識，被場外人指指點點，總有不爽，就算對方和你平日的關系有多好也不行，要多廢口舌或動用其他手段才能說服頭腦發熱的人。不過，赤司卻是鎮場子的存在，有他，倒是省了我不少事。

我抱著手臂，看向場區。

上吧。

我是有自信的。

我認真地望著場上，挺直了背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